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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6章 唯情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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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場三方角力的較量中,大家暗中都攢滿了勁,用枕戈待旦來形容也不足為過,每一方都在提防著對方的一舉一動,然後給出一擊必殺的饋贈。

而魚非池無疑成了最難料的變數,竇士君走出這一步棋的時候,用了多大的勇氣下了多大的決定,夜深人靜裏從來無人探曉,但是他知道,那位智力超群,手段出眾的小師妹,一定會給他帶來意外的驚喜。

或者災難。

無論是哪一個,竇士君都覺得,好過此時他不能預知商夷與大隋兩方的動向要好。

但大家都自認為自己太了解魚非池了,個個都以為能猜得到她的心思,結果優雅的魚非池根本不是一個按規則玩游戲的人。

季瑾在她那裏受了驚,近來根本不想再跟魚非池打照面,生怕一遇見她,又要被她拉過去圓房。

季將軍她戎馬了小半輩子,換個男子來跟她這麽胡鬧,她還能喝斥一番棍棒加身地給他打出去。

可是換作魚非池,季瑾著著實實吃不消這位姑奶奶的熱情似火。

可是魚非池好像樂此不疲,成日也不去想著解決她跟石鳳岐之間的小小嫌隙,天天就這麽念叨著,唉呀我家將軍小娘子往日裏風中來雨中去,不知肌膚好不好,滑不滑,圓房之前要不要給她送點凝脂膏,玉膚粉過去,好好調養調養,免得圓房時手感不好。

完全沒個正形,沒份正經。

念到後來,連遲歸都聽不下去了,恨鐵不成鋼一般地看著她:“小師姐,這都什麽時候了,你怎麽還有心情瞎胡鬧!”

魚非池睨他一眼,認認真真地說:“這是你未來的姐夫,怎麽能是瞎胡鬧?”

遲歸氣得把碗筷一放,站起來:“不行,我不能看著大師兄這麽害你,石師兄翻臉無情,我可做不到眼看著小師姐你身陷危機!”

魚非池頭也不擡,只拉著他袖子讓他安安份份坐下,隨意挑了筷子青菜在碗裏,根本不上心一般地說:“你家小師姐又不是什麽弱柔女子,犯不著找人幫忙,你老老實實坐著。”

“小師姐!”遲歸不知該如何是好,身子一扭,滿是不甘心。

“吃飯,再多話罰你跟南九揮刀一千下!”魚非池說。

南九就安份多了,雖然他也知道他家小姐此時心裏肯定是有些不痛快的,但是小姐既然還能穩穩地坐在這兒,就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,他腦子不及他家小姐好使,不如少說些話來惹得她煩心,只安安心心地等著就好。

所以南九也按著遲歸,給他碗裏堆了一碗肉:“吃吧,等下還要練功。”

遲歸便無法,小師父都發了話,他更不能多說什麽,悶頭悶腦地扒著碗裏的飯菜,像是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了飯菜上一般,吃相兇狠極了。

其實小阿遲的確不必心焦,這白衹王宮裏腦子最好使的幾個人都正焦頭爛額,魚非池反而是最輕松的。

比方說那初止,除了無事去給白帝施加壓力之外,也還開始鴻雁傳書與遠在商夷的韜軻把信寫,問一問啊探一探,韜軻師兄你可想好了如何應對大師兄此局,可想明白了為何五師弟石鳳岐又突然說想送些糧草來白衹,他這是在打著什麽算盤。

而那古靈精怪一肚子壞水的小師妹魚非池,為什麽突然又要跟季瑾熱絡,搞得好像她巴不得假戲真做一般。

遠遠遠,遠在商夷的二師兄韜軻他收到信,展來緩緩一看,倒兩杯清酒,一杯放在對面無人的地方,自己再握一杯與那杯相碰,生了些胡茬的下巴上泛著淡淡的青色,他的笑容溫柔又深情:“綠腰,想要見你,怕是不易呢。怨我沒有在他們趕到之前就解決掉白衹,現如今陷入此等困局。”

他與綠腰離得實在近,從他的府上到商夷王宮左右也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,他日日都去那王宮,天天都在離綠腰不過幾百步的距離,可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她,所有與綠腰有關的一切,都是要從商帝那裏知曉。

知道她前些日子染了風寒,好在有太醫照料漸漸好轉,知道她已習慣了商夷的一切,再不會以淚洗面望著朱墻之外苦苦一天,知道她開始給自己做鞋子,聽說女紅很是不錯,長靴與布鞋都做得很是精致好看。

他有時候甚至希望,自己不要聽到這些,每聽一次,便是撩撥心間痛一次,平日裏尚還按捺得住,一旦聽起,便是驟痛如萬針齊下。

韜軻飲下那杯酒,望著外邊秋月滿圓,有孤鴉劃過如玉月盤,他目光茫然無焦,不知眺望著些什麽。

後來他提筆寫信,落筆時平靜如水,面色沈著,像只是在謄抄一首無關痛癢的小詩一般,只是信寫成,他最後收筆之時,微現苦澀。

“非池師妹,師兄也很想看一看,這些年,你與石師弟的默契是不是比往年更好。”

關於近來石鳳岐情緒不是很穩定,經常莫名其妙對著外人冷冰冰,僵著一張死人臉給人看這件事,大家都知道。

所以沒什麽人湊上去自找難堪,也沒什麽人想去招惹此時裏裏外外都罩著寒冰的他。

若非說有不怕死的人,也只有我們一肚子打算想要找突破口的七子老四初止了。

初止師兄這日帶了薄禮,上得門來,與石鳳岐對坐,先是小聊了一番兩人往日的舊情,再敘說了一番下山之後各自所見的奇聞妙事,最後不知怎地話風一轉,突然就說起了魚非池,初止笑著搖頭:“當年我見小師妹用那等好笑的法子把我拒之門外,還以為她早晚會師弟你結成眷屬,沒想到大家現在都是孑然一身。”

石鳳岐公子他抄著手,半倚在椅子上,兩條腿疊著,分不清喜怒的臉上神色漠漠然:“孑然一身也不見得不好,像初止師兄你不就可以自由來去,無所牽絆嗎?”

“難道石師兄心有所念,邁不動步子?”初止笑道。

石鳳岐掀唇一笑,“我是說韜軻師兄。”

初止神色一楞。

石鳳岐淡笑道:“初止師兄你也別跟我繞彎子了,是韜軻師兄讓你來給我下什麽絆子的吧?”

“韜軻師兄若有事,何不找長公主去辦?怎會信我這個外人?”初止好奇道。

“向暖師姐與非池師妹關系好,與我也交情頗深,下不去那般狠手,而初止師兄你就不一樣了,很是了得。”石鳳岐瞥了他一眼。

“師弟這是在說我心狠手辣?”

“不敢,初止師兄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,人不為己天誅地滅,自私一點又有什麽錯?”石鳳岐說,或許他最大的不該,就是對魚非池太無私,若是他也自私一些,或許不至於這麽被她拿得死死的半點法子也沒有。

初止聽到這話反倒大笑出來,一邊笑他一邊說:“師弟果然眼界開闊,倒是比長公主要想得開得多。不瞞你說,韜軻師兄的確有信來,他希望,石師弟你迎娶季將軍,作為條件,後蜀國旁邊的蒼陵邊境大軍,可以暫收手腳,快要到冬日了啊,師弟,蒼陵國的人怕是又要去搶些糧食準備抵禦寒冬吧。”

石鳳岐目光微凝,然後一動,笑看著初止:“韜軻師兄近來是得了失心瘋嗎?”

“以石師弟之智,想明白其中關鍵並不難,韜軻師兄是不是得了失心瘋,你心裏也有數。”初止眼色深深地看著他。

石鳳岐放下交疊著的雙腿,也松開了抄著的雙手,擱在桌子上,久久地看著對面的初止:“老四啊,不瞞你說,我石鳳岐這小半輩子呢,所遇紅顏不知幾何,想往我石鳳岐床上躺的女人也不知幾多,剝光了身子貼上來的都有,我沒一個瞧得上眼的。就算我得不到心頭朱砂痣,我也不會改了喜好去娶一片白月光,你回去告訴韜軻,他想得到白衹,先過我這一關。”

“石師弟又何嘗不是呢?你來此到底是為了幫助大師兄渡過難關,還是與我一樣存了不軌之心想要手握白衹,我們都清楚,那麽,石師弟你便並不比我們高貴到哪裏去。同樣的,你想得到白衹,也便要先過我,韜軻師兄,長公主這三重關。”

初止眉目微深地看著他,這個人生得實在不是很討喜,眼窩太深,幽黑一片,滿滿都藏著計算。

但他的話卻沒錯,在白衹這件事上,目前為止,誰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誰也沒有占得上風,誰都不敢說自己就是最後的贏家,而世事總無常,老天才知道最終的白衹是落到何人手中。

只不過石鳳岐很清楚,在以前那些不甚重要的事上,他敗一陣,輸一場,都無妨,反正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,大不了拍拍屁股跟對方再幹一場。

但是白衹不同於那些個小事,一點也不能輸,一分也不能敗,否則失去的是白衹,可是危及的,卻是整個大隋。

再也不會有人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,他所做的一切努力終將白費。

所以石鳳岐眉眼微微收起平和之色,緩緩浮現他尖利又駭人的銳氣,看著初止道:“那我們便拭目以待,看一看江山與美人,我能否兼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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